【旧皇城区】——宣武道

【没有想到她一来就是这种敏感话题，登时紧锁了眉，变了脸色。有些后悔让她上了车，更后悔答应了要亲自送她去学校，但此时车已经上了路，中途把女孩赶下车的行为，好像也的确不太绅士。】

唐希音，你怎么什么事情都要掺和？

这些都是案件机密，我不可能告诉你任何信息，卡片拿回去吧。

【直接了当地拒绝回答她，也不期待她接下来的第二个第三个问题，甚至把她的后路也直接堵死，一时只想着快点把这小祖宗送到学校了事。】

什么叫掺和？
【这个词就让人不高兴了。】
【我只不过是想稍微走一下捷径，好比较快速得到关于这件案的一些关键线索。】
【不说就不说嘛！】
【我可以知道酒店，就能够再查出其他更加深入的信息。】
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别的媒体啊。
你不觉得你们应该给民众一个交代么？
很多事情越是瞒着，人们心里疑团越大，就容易乱开脑洞，被利用的可能性就越大。

【当年的事最后不了了之，这次血祭预告的评论里还能看见少数提及往事的言论。】
【就算大规模删帖制裁，互联网民还是有记忆的。】
【记忆可能有偏差，记忆也可能混杂本人的想象，时间久了，就会误以为是真的存在过。】

应栩，有人想利用媒体制造恐慌，诱导大众关注邪教血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上面，再要放烟幕弹的话，都会中招了的。
你们不要总把我当作来捣乱的呀，查案是你们的事，如何把正确的信息公布是我的责任。
【整个人侧过来正对着他，认认真真说道。】
我是在帮你诶。

【原以为那天与梦昭谈过一次以后，唐希音会听听闺蜜的劝，多少能够收敛一点，瞧着她这股子较真的劲儿，看来梦昭所谓讲道理的方法纯属缘木求鱼了。也是，说好听点她这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说不好听点，那叫刚愎自用。】

唐希音，唐小姐，据我所知，你还只是一个大学生，一个学生的责任难道不是好好学习吗？

【丝毫不为她所动，她那些假装统一立场的招数在自己这完全就是小学生的水平，一眼就勘破了。面无表情地继续开着车，心里想的已经不是如何反驳她，而是她这么继续下去，究竟该拿她怎么办。】

首先，请你搞清楚，我们九州事务司不是国家舆情处理和网络信息安全部，如何正确引导舆论走向，和公布官方信息不是我们的工作范畴，也不属于我们的管辖范围。

其次，我们主要负责的是调查这个案件，判定它究竟是不是邪教血祭后，才能着手去抓真正幕后黑手，这需要大量的人力法力物力精神力，不是说随随便便今天抓个人，就能给得出大众一个交代的。

况且，既然你都知道了，有人想利用媒体制造恐慌，你为什么一定要做那个，被人利用的媒体呢？不折腾，不掺和，不报道，等官方通报不好吗？

最后，你父亲都是元首了，你如果觉得他领导的国家很有问题，下次大选投票，你带领你的粉丝们投个反对票不就可以了吗？

【这番话一呵而就，说着几乎没有停顿。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拿过杯座上放着的矿泉水，两指一拧，塑料小盖即开，略微仰头去饮，喉结随之上下滚动，静静等待着她后面的反驳。】

应司长，应叔叔
【我学着他的称呼模式，后面是跟着昭昭叫的，礼貌称呼。】
我是新闻系的学生，报道社会热点是我的作业之一。

【不公布不管辖，可是会删我的信息，不带一点犹豫的。】
【一二三四点罗列，归根结底就是不允许我参与这件案子，更甚者包括以后的类似事件。】
【怎么可能啊！】
【在他反诘为什么一定要掺和的时候插了一句。】
我可是人民的眼睛诶
【带领人民寻找真相。】
代表人民盯着你们。
【手作眼镜比在双眼前，绕两个圈。】

九州司负责调查，怎么查，查到哪一步，的确没必要公开，总需要有人替你们发声，调查正在进行中，政府并不是无作为。对于一些脱轨的猜测，我可以适时加以引导。
这就是交代。
【我猜他根本不在乎民众的想法，于是我拿出两年前西陵旧墓的邪神显灵举例，这次血祭搞不好再弄出个什么神，九州司就又有麻烦事了。】
这么说虽然不大好，但事实确实是，对于有穷国公民而言，我的报道更及时可信度更高，我的影响力绝对比官媒大。
【何况连我自己都不太信官媒的报道。】
【见过太多为了粉饰太平而避重就轻的通报，而且这件事以邪教为起点，血祭作为关键，关联到多年前邪教案，玄门的案件应该如何告知给普通人？他们惯会重新编一套哄骗人的说辞，甚至干脆直接不通报。】
所以我说，你们查案，我负责报道，两全其美。
当然如果你瞒着我，我也会自己去查。
只是如果会查歪了……
【那个故意发举报信，又将血祭地点选在闹市区，更在事后在网络上烧一把大火的幕后人，我最开始险些被他牵着走。因此在听说和高家有关系的第一时间来求证，也是不想再陷入歧途。】
那才叫做瞎掺和瞎捣乱吧。
我也没法原谅自己。

【至于大选投票，我做了个鬼脸。】
最后，你都说我是靠我父亲才敢这么嚣张，我为什么要反对他当元首啊。
还有！
【我指他右手的矿泉水，大声抗议。】
我也渴了。

【听着她一套套自以为是的大道理，简直被她这一堆强词夺理的神逻辑给弄无语了，面若寒潭地一把摆过方向盘，也不管路线了，直接将车从大路上驶离，拐到一个行人较少的街角停了下来，也不解车门锁，转过身子皱着眉盯向她】

梦昭是没有跟你好好谈吗？你是一点道理都听不进去吗？

好，你自诩是人民的眼睛，可人民把你当眼珠子了吗？出了事，人民管你了吗？

你一个学新闻的学生，凭什么觉得自己的影响力比官媒大？说到底，还是凭你父亲。如果不是你有个元首父亲，你以为就凭你一个学生，一个账号，能有什么影响力？那些你阻碍了他们道路的人，会轻轻松松放过你？

你就不怕你狐假虎威的那只虎，从头到尾不过是只纸老虎吗？

【双目阖上，尽可能平息着自己的情绪，片刻后才睁开，这大概是自己这辈子最多的一次耐心了。】

唐希音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犯罪！为什么有些案件不能信息公开？因为《有穷联邦共和国刑法》第三百零八条，有个泄露不应公开的案件信息罪！泄露依法不公开审理的案件中不应当公开的信息，造成信息公开传播或者其他严重后果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

故意泄露国家秘密罪和过失泄露国家秘密罪，有前款行为，泄露国家秘密的，依照第三百九十八条的规定定罪处罚。

披露、报道不应公开的案件信息罪的，公开披露、报道第一款规定的案件信息，情节严重的，依照第一款的规定处罚。

【从上任司长那天起，这个国家所有的条款都刻在脑子里，不知己知彼，不熟悉游戏规则，又如何跟那些纪检司立法司的老油条玩得转？只彼时的自己大概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跟一个小丫头用上这些玩意。】

这个国家制定法律法规的，都是傻子疯子吗？前人颁布“诛神”法令是闲极无聊吗？几百年前设立九州事务司，是为了养闲人吃干饭的吗？

我们干的事本来就是保护民众，要什么交代？交代清楚了这个世界有特能人，然后等着你们人类脑洞大开，邪神肆虐，重归千百年的混沌吗？！

【为了平复情绪保持优雅，没好气地打开手枕箱，随手捞了一瓶水扔给她，然后把脸偏过不再看她，颇有些泄气道】

算了，我是疯了才在这里对牛弹琴，讲这一堆废话。

【视线透过车前的挡风玻璃，看向外头的街景，沉默了一会，临时做了一个决定。】

从现在开始，我不会给你查歪了的机会，也不会让你有继续捣乱的可能。

【话音落，唇齿间再吐出的就是巫人咒了，喃喃低语，靡靡之音，禁缚咒即锁其身，只要自己不解，五米范围内，她便再也逃不开了。】

【他一提昭昭，竟然让大脑开始进行利害分析。虽然结果大差不离，至少愿意安静听完他一大段话而没有强行跳车。】
【这一场辩论并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短暂的沉默之后，在我没来得及再度开口之前——】
【我听见他低声念咒的声音，那是听不懂的巫人语，和昭昭之前带我祈福时候念的语调完全不同。】
【于是车厢里是我的大声抗议指责。】
应栩，我只能仗着我父亲狐假虎威，那你呢？
你除了靠那点法力给人下咒你还能干嘛啊？
【口口声声讲道理，到头来还是拿巫人咒控制人。】

【我不知道他念的是什么咒，总之十分肯定他不安好心。】
【打是打不过，可精神系有精神系的办法。】
【摘下手绳，我要他与我同感，还试图进行一些洗脑活动，至少控制他主动解咒。】
你们所谓的保护，就是用强权控制我们的思想，剥夺我们知道真相的权利。
你所谓的国家秘密，不就是你们这些人、巫人还有妖才是真正统治者，愚弄人民的真相嘛。
那些法规条款都是因为你们害怕普通人发现有特权存在，发现这个国家实际是你们这些虚伪的特能人操控着。
【我发觉很难压制他，开灵相吗？划不来。】
【于是将愤慨转为悲伤、难过，挤两滴泪，不断增加情绪浓度。】
你拿法条压我，用报复吓唬我，你还下咒，你们九州司办事总是这么霸道吗？
【以前是，现在还是，我就说我的担心是有根据的。】

【担心啊……】
【突然就想到某个人了。】
我答应过昭昭不跟你起冲突的，你害我食言了。
【这下不是装的，是真的哭起来了。】
【委屈铺天盖地而来，罪全撒在他身上。】
应栩，你害我食言了啊，我会被昭昭讨厌的。

【女孩突然摘掉手绳解开封印，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举动，在自己看来这种明知道强弱悬殊还硬要上去伤敌一十自损八百的行为无异于暴虎冯河，愚蠢极了。】

【拧着眉，第一时间不是阻止她的精神系攻击，而是张口继续念咒，囫囵之音吞入嗓内，隐身咒即成，车厢内的隐身结界迅速布置完毕。接着也不过多反抗，竟是在由她撒着气，甚至有那么一会儿在尝试接纳她的精神共鸣，可她的那点法力对自己实在是不够看，自己周身的寒气本能地凝结成盾，都快成霜了，她的精神力攻击自然控制不了自己分毫。】

特种学院里的战略课，你一定不及格吧。

【说过不再对牛弹琴，就真的不再与她费口舌讲道理谈政局，而是从手枕箱里拿出了纸巾，起先只是整包递给她，见她毫不理会，仍旧是崩溃地掉着大颗眼泪，只好耐着性子抽了一张，转过身向前略倾了些许，亲自为少女擦着豆大的珍珠泪。也真的是被她搞得很无奈，一张纸巾浸透了，喟叹着又抽一张，嘴里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哄道】

好了，哭完就不闹了，这次，我不告诉梦昭。但是哭完了，你的手机、电脑，全部的通讯设备都交给我。

我不会对你做什么，只是接下来的这段时间，你就乖乖待在我身边，等事情风头过去了，我自然会放你走。

【语调虽软，话里的决定却不容置疑，趁她还在愣神消化自己话里的内容的时间里，不由分说将她放在腿边的包一把拿过放进自己的芥子空间，同时回避了她向自己投来的眼神，颇有些无可奈何地道了句。】

你要说我霸道，就霸道吧。

【隐身结界在自己再一次发动汽车的时候自动解开，拧开了车上的音乐，车载音响里随机播放的曲子，是圣桑的《引子与回旋随想曲》，恰如其分地诠释着两人此时的关系，热情与忧伤并存，抒情与叹息同在。】

【是不受控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根本止不住。】
【哭得认真，任他替自己擦眼泪，好像这本就应是他的工作。】
【直到听见他提出来的限制人身自由的决定，以及趁我不注意抢走包的行为，突然就按下暂停键，剧情跳转到瞪眼、抢夺、撕咬……】
【我试图钻进他的大脑读取信息，再将一些情感信号释放。很坚定地相信，只要情绪共鸣，他感受到自己的难过无助，只要信息准确传递到位，他会主动改变想法。】
【可那座壁垒太厚太森严，精神力消耗极致也只能攻破一点点。】
【明明不是精神系的，为什么也能抵抗得住啊？！】
【不清楚是因为一场大哭消耗了体力，还是攻击他导致的精神力耗损，在车子启动的瞬间一阵晕眩袭来。】
【我甚至没来得及把“你做梦”三个字骂出来，也没机会强行跳车，就迎来又一次的昏迷套餐。】

【当车辆重新驶上马路的时候，阳光正穿过城市一幢幢的高楼大厦，留下一道道平行而斑驳的影，唐希音斜靠在副驾驶座背上的脸也变得隐约陆离起来。少女面上细密的小绒毛和浓密深垂的蝶睫被镀染上了一层金色，两人的这场战火终于以她精力耗尽沉睡昏迷告终。】

【车上的温度被自己适时的调高，胳膊上刚刚被她咬下的一排牙印还在隐隐发痒，等红绿灯期间眼瞧着女孩的脑袋即将垂落，伸过右手一把捧住她光滑的脸，稳稳安置后又将椅背调平，只愿她能有这一觉好眠。】

【终点在钟塔区十九郡的地下停车库里，也没有急着叫醒女孩，而是首先给唐礼去了一通电话，将回来路上早已想好的说辞同他这个父亲交代清楚，而后又派助理去给唐希音的学校请了假，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保姆李婶的，让她去准备一些女性的衣物用品送过来。】

-“祭司大人，我想问一下……”

-嗯，您说。

-“您说的这位女性朋友，大致是什么身形？我准备什么样的尺码合适呢？”

-79、62、81

-“啊？？？”

-她的三围。

-“噢噢噢……！好的！我知道了！”

【与李婶的电话挂断后，才打开了副驾驶的门，弯下腰一把横抱起了沉睡中的少女，不由打量了一番女孩的体型，又在等电梯时轻轻掂了掂，唐希音与两年前相比，好像胖了一点儿？】

————结————

【开    假装是元首府外面的林荫路    我实在不想切第三个号了   时间就是你和希希后面】



【盛夏的天光太明，丝质长款衬衫被树影间隙的风吹出褶皱，我把手插在口袋里，很耐心的等到他出现。】
【彼此的车停在相邻的位置，人却隔一点距离。】
【慢慢踱过去，在站定后把头发别在耳后，伸出手，也先一步开口】
说恭喜太晚，说辛苦了又太早。
我只好说你好。
你好张让，第一次正式见面，我是内阁连初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