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大院】——11号楼503室（曲觉明）

【最终还是没有找颜医生，我在他听起来好些的声音里找到药片，又在他的指引下找到瓶装水和杯子，回到他身边的时候用了一点点力量特化的控温，让水温刚刚好。】

【其实我很少照顾人，昨天为他处理所谓的伤口现在想起来也很没有道理，还又让他再穿刺了一次耳垂，所以现在的每一个动作都堪称小心翼翼，直到看见他把温水和药片都服下去，才稍稍松一口气。】

【我一边去给他调整背后的枕头，一边把水杯收走，低头看了看手表指针，计算下一次用药的时间。】

你要不要躺下休息会儿？

【这句话说出来好像有点道别的意思，而事实上的探望到这里就该结束了。可我现在放心不下他一个人留在这里，无论是他刚才说的有些不好的事，还是他令人担忧的身体状况。】

【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因为他是病人，他是曲觉明。】

我就在这儿陪着你。

我就这样闭着眼。
其实那个药里有一个是有即时的镇定作用的，比针剂要慢一些。
颜卿开出来给我应急，算是我们彼此的某种默契。
现在我吞完了药。
却不想要快一点昏睡过去。
：小昭。

我轻轻念她的名字，她说她在这陪我，于是我的声音里有了一点笑意。
含混的，迷糊的。
：小昭。

再一次。
：小昭。

后来我在她的呼吸声混着我轻念的名字里睡去。
像一个，属于我们的，第一个咒文。
刻进我的胸膛里。

【第一声，我说我在。第二声，我带一点很轻的笑，回应他牵起唇角，我说我在的。】

【他的低声呢喃算不上呢喃了，像呼吸，随着越来越趋于平缓的频率，在我们共同置身的这片温柔空气里，从听觉，从气息，从心跳，从任何感官，把我也像拽进他即将沉溺而进的梦境。】

【小昭，小昭——只有他这样喊。】

【后来我忘记我怎样回应，或许我根本也像他进入浅眠后一样失掉声音，只有微微搭在薄被一角的指尖，随着很细微的确认到的脉搏跳动，模拟一种安抚式的轻敲，或者是无声的回应，一下又一下，直到他真的陷入沉睡。】

【好奇怪，我真的好像和他在分享呼吸。跌倒的紧张的，拥抱的颤抖的，贴近的迷蒙的，睡着之前也要切切地挂在喃喃里的——好奇怪。】

【奇怪到我伏在床头小心向他靠近，压住很轻的气息去端详，睡着的人还会有什么奇怪影响力吗？可他连眉眼都像被抚平一样，陷在很柔软的织料簇拥里，毫不设防，于是我的疑问也像是被软软地往下塌陷一片，填满此时此刻昏昏欲睡的空气，有一点实感是让人晕眩，有一点缥缈是让人陌生，但我抓不住它，我只能把它充盈在我现在漂浮起来的、沉下去的胸口。】

【我好像遇上麻烦了。】

【睡着的人会知道吗？我想他睡个好觉。】

——结——

我醒来的时候她还在，我动了动手指，在意识开始苏醒的一瞬间就意识到了她没有离开。
今天不需要上班吗？
还是在为了我请假。
虽然现在的情况，九州司沾点精神系的应该倒了一片，正式人手紧缺的时候。
我却因为这个认知有些不能控制的雀跃。

我像是逃避又像是实在想要延续这一刻，
所以我仍然闭着眼睛，只是悄悄放出精神力，装作是无意识的时刻不能收拢这种能力一样，观察她的神态，动作。
乃至于小心翼翼地触碰她的精神。

【生物钟让我醒得很早，就算是在已经确认今天请假的清晨，不同是这次醒来之前没有感觉到透进来的阳光，而是一片昏暗朦胧的室内光，很陌生，可是我好像能记得我在入睡前把窗户开了通风的缝隙，所以窗帘正在带来一点点微微涟漪，轻轻起伏在我有点放空的起床后的双眼里。】

【我想起来这是哪里。】

【昨天答应他不会走，可是后来我发现他服用的药品说明上写镇定时长可达12小时，让原本就有些找不着北的我更苦恼。算来算去最好是请假——因为我也不确认我晕乎乎的状态能否应付工作。】

【然后就是边界感作祟的一整晚。】

【我换掉了没来得及换的鞋子，清理了我匆匆踩过的痕迹，在不礼貌的光脚和不礼貌地借他鞋子穿之间选了后者，踩着大太多的拖鞋，在陌生的屋子里来回找我应该待的地方。】

【但没有找到其他能休息的房间，好在这里看起来到处都是能休息的地方，铺设满整片柔软舒适的地毯，连沙发也和床一样是低低矮矮的好宅风格。而且我想要近一些照看他，所以就选择窝在了离床头不远的沙发里。】

【开不开柜子找被子也让我纠结很久，最后决定又借借他的外套，因为不是第一次借用，所以应该不算很冒犯吧？】

【不过让人很安心的是他的确睡得很好，我在深夜里去确认过几次，也渐渐被他感染到好睡的因子，于是直到现在。】

【他依旧没醒，那赖床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我重新躺回去，拥在沙发和他的外套之间，只是调整了躺下的方向，面对他。】

【我还没闭上眼睛，于是思绪又不可抑制地往昨天的疑问尾巴上去漫游。】

她好像在看我，又好像只是在对着我发呆。
我有心探寻，却不敢再把精神力深入，她就要察觉了。
于是时间就好像在这里僵持。
她在看我，我在看她看我，像什么永远要轮回的套娃，那些搁不下的心思，在静止的时间里穿针引线，镇定剂的效力还没有完全消失，所以我出奇的沉静，好像可以理智的对待任何事情。
包括生死未卜被精神力强行隔绝的陈归，
和牵着我心里那根印象的，在我精神力包裹之下的……我的女孩。

知道我忍不住，侧头过去，悄悄张开眼睛。
真实的用我的眼睛看见她。
对着她的眼睛。

我的每次心动好像都有点不合时宜，总是没有给我机会，将自己剖白，再放在她眼前。
请她为我做个决断。

【我在想什么？我自己都快搞不懂。】

【他好像离我很近，可是我觉得又不够近。他说难过的事情，说小时候的经历，我全都想要知道，可是我更想他不要受到任何影响，睡一场好觉，再睡很多很多场好觉——和以前好像不一样，可是我不知道有什么不一样。】

【而在这之前，我所有提出口或者没有提出口的疑问和麻烦，他全都会发现，全都会为我不动声色解答或做好……这个问题也会吗？】

【好像是又被感应到，他突然侧过头，在我再次陷入迷茫的时候对上我的注视，但这次是不太一样的——我的心跳错拍了。】

【然后是愈演愈烈的狂跳和紧张，可是我竟然表现镇定，镇定到像一种晕眩过度而展现出的迟钝。因为我做不到像之前一样从容又开心地跟他讲早上好，但更做不到移开我的眼睛。】

【明明好安静，我们在清晨彼此的目光里，是不是只有我从胸腔到脑海都好吵闹？】

【我决定从一塌糊涂的想法里找到最清晰的一个：离他近一点。事实上我们并不远，但我还是裹着他的外套，踩过柔软到要陷进去的地毯，回到我昨晚最后趴过的床头边缘，他的眼睛就近在眼前了——低垂的，专注的，干净到倒影只有我的眼睛。】

你要不要……

【抢先睡着的人有特权，丢下我在那几声很低的呢喃里翻来覆去好久，所以我来抓住第二个电光火石间闪过的想法，我知道那是咒语，会开启让人感到奇怪又期待的开关。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我想再听听。】

再叫叫我的名字？

她还披着我的外套，是上次出门穿的那一件
大概是她没有找到被子，又或者根本没有找，只是她突然靠近，我没有后退，就好像预先知道一样，安静地等在原地。
：小昭。
我的唇舌一绕，安静地将她的名字吐在空气里。
是早安晚安的咒语。
是一种隐秘的，我将心思放在呼唤里，好像将精神力和进血里一样，不动声色的说给她听。
比喜欢更多，更复杂，更有依托，更乐于承担。

是眼不眨的毫不犹豫。
我将她的名字念作表白，在实际上并不是第一次的昼夜相守里。
寄予更恒久的在意。

【或许他真的有自己的咒语，在我完全做好心理准备以后还是会被击中，我的指尖缩在他看不见的他的外套里，现在它们抓紧了袖子内衬的衣料，像抓紧了我刚才想听听的疑问——我又想问他有没有其他想和我说的了。这句话我以前常常问，这是常常在有的一点无奈又无赖的聊天，可是现在我问不出口了。】

【我回答他，然后我突然发现我也像在念咒语，而我明明很擅长念咒语，只是第一次念这一句。】

好，觉明。

【像我们在空气里制造的两个气泡，漂浮升空然后砰地碰撞，在它们碎裂成更让人觉得抓不住的小小分子之前，我已经伸手去摸他的头发。】

早安，睡得好吗？
再躺躺吧。

【我不是要转移话题，我是想说接下来这一句。】

我陪你。

【好像就在床边也好，裹着他的外套，地毯软软地承托住我，让我不至于再往下陷落，可是在他身边明明现在就像踩不住实地。所以我只好依靠在他身边了。】

我稍稍往后挪了挪
如果不是借助药物，精神损伤的人很难睡实，因为晕眩的感觉也会出现在每一次试图移动头的时候
但现在不是
现在的晕眩属于身侧的陪伴

我将床分出一半来
盯着她的眼睛，轻声出口邀请
：要不要躺上来。
将示弱做足，要削减所有的攻击性，尖牙利爪都藏起来，至于情意都要小心泄露
有传说说从前妖的名字有念力，所以具备敏感的被敲开心窍的直觉感应和同时赋予对方伤害的能力
我今天几乎要信了这传说，竟还觉得有些遗憾

遗憾我的名字没有真正成为咒语